金陵小shi光 第21节

    沈琼英失声道：“叶姐姐，你烧得厉害。你等着，我出去请大夫。”

    这是沈琼英自小紧张时的惯用动作，顾希言心下一软，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放缓了声音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狱卒再次苦笑：“韩治中此时正在用午饭，您看要不然再等等？”

    那小吏急忙将沈琼英拦下，厉声喝道：“快走开，不要打扰府丞办公。”

    顾希言继续劝道：“叶掌柜是你的至交，你应该了解她的性子，与一般弱女子不同，她是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

    “顾哥哥说的是。”沈琼英点点头，眉头仍是紧皱。

    沈琼英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掉下来，忙道：“好的，有劳大夫费心，今晚我来照顾病人好了。”

    顾希言此时已是了然，他向一旁的侍从招了招手道:“狱中有位女犯人高烧不退，你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说着，沈琼英将汤瓶拿出，把里面的粥倒入一个粗瓷碗中，扶起叶芜喂他喝粥。

    因是顾希言特别嘱咐，看守的狱卒对沈琼英倒还客气，问道：“沈掌柜这是探完监要回去吗？”

    说完也不理会一旁瞠目结舌的小吏，领着沈琼英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

    叶芜摇头道：“狱中请医手续繁琐。我不过是着凉感冒而已，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叶芜这两日在狱中喝的都是用霉米熬的稀粥，自是难以下咽。眼下这一碗鸡粥热腾腾的香气四溢，她倒是能克化得动，不过也只喝了半碗，便摇摇头不喝了。

    “那就烦劳大哥去请示韩治中。”

    在叶芜的鼓励下，沈琼英克服自己的胆怯，主动去拜访金陵的仕宦名流，主动去拉拢一切潜在的主顾，加上叶芜的大力宣传，醉仙楼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起先最难的时候终于熬过去了。为此她永远都感激叶芜。

    顾希言放缓了声音问：“看样子你是又去探视过叶掌柜了？”

    沈琼英忙道：“这位大哥，我不是要回去，叶掌柜现在高烧不退，我能否出去给她请个大夫？”说着，偷偷把一角银子塞了过去。

    沈琼英的喘息尚未平复，刚要向他解释，却见顾希言抬脚走了过来，她惊喜地喊道：“顾府丞。”

    见到顾希言，沈琼英紧绷的神经稍有些放松：“叶姐姐她现在高烧不退，情形很是不好，我想给她请个大夫看看，可狱卒大哥说……”

    顾希言笑了笑：“犯人得了病自然可以请大夫，事急从权，这么做并无不妥。”

    那名侍从办事迅速，大夫很快便被请来。他为沈琼英诊脉后，笑笑道：“无甚大事，就是着了风寒。我开两剂方子吃了发发汗，想来烧就能退下。只是这期间要用冷水给病人的额头降温，否则高烧容易损伤病人的神智。”

    沈琼英却顾不上许多，匆匆走出牢房去找狱卒。

    他的手掌结实又温暖，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力量，沈琼英的心渐渐不那么彷徨了。

    不待那狱卒说完，沈琼英便匆匆跑了出去，刚刚向西折入一道门，便被一名小吏叫住：“你是何人？府衙重地岂容你乱闯？”

    与沈琼英重逢后，顾希言甚少见到她如此无措，此时沉声安慰道：“既是身体一向康健，当不会这么轻易染了时疫，何况狱中并无他人染上此症。你先不要胡思乱想，等大夫看过再说。”

    那侍从答应着匆匆离去了，沈琼英低声道：“谢谢你。”又问：“这样做，不会让你为难吧？”

    沈琼英放下心来，又开始担忧叶芜的身体：“叶姐姐身体一向很好的，可她如今连粥都喝不下去，会不会是得了什么急病？我看她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若是感染了时疫就麻烦了。”

    顾希言皱眉看了小吏一眼，转头对沈琼英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可叶芜劝她：“沈妹妹，你记住一句话：事到临头需放胆。只要你豁出去了，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人只有经历磨难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大勇气，有多大的能力。”

    沈琼英也笑了：“叶姐姐，我特地带了鸡粥来，你趁热喝一碗，现在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

    那狱卒苦笑一声，将银子原封不动推了回去：“沈掌柜，若是头几年，我或许还能行个方便。可自从顾府丞掌狱后，明令狱卒不可虐待犯人，亦不可收受贿赂行违禁之事。按律，犯人请医需报长官允准，今日江推官休沐，得去请示韩治中。”

    叶芜看了沈琼英一眼，轻轻笑了笑：“你说的没错，熬过眼下就好了。想我这半生，丧父、逃婚、经营茶坊，现在又下牢狱，经历了别的女子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事，日后出狱回想起来，也值得大书一笔了。”

她是真的感到了压力，一度也曾想过放弃。

    面对自己做的饭菜，叶芜一向都是食指大动的，像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沈琼英还以为是粥凉了，试着尝了尝，明明还很暖很美味呀。她连忙用手试探叶芜的额头，竟然是滚烫的！

    “恩。”沈琼英轻声答应了，脚尖在地上轻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