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言此话一出口,二人皆愣住了。一旁的春兰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问道:“姐姐让我烫烧酒,是因为腹痛的缘故吗?我还以为姐姐就是想喝了呢。”
顾希言折回醉仙楼西楼,发现沈琼英并不在那里,问了店里的伙计,方知她去了后堂。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沈琼英自然是没资格与他们同席的,只是出面敬了一轮酒,便退下了,她酒量本狭,此时脸便有些红,脚步亦有些绵软。
坐在首席的谢通政笑了:“沈掌柜这话是了,醉仙楼也算是金陵酒楼的招牌,每年纳税亦不少,官府自然是支持的。来吧,闲话少说,我们开席吧。”
沈琼英在后堂也摆了一桌酒菜,请叶芜、春兰并店内的掌事伙计来坐,这里的气氛相较西楼就轻松多了。只一会儿功夫,席面中间那两盘蒸蟹便吃光了。沈琼英一人吃了两团一尖,大呼过瘾。又开始喝蟹羹,原汁原味全是蟹的香气,鲜得人眉毛都要掉下来。
第18章 牛乳粥
沈琼英突然发现,相比少年时,他的五官更有棱角,也更俊朗了些,她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忙调转视线走了出去。
顾希言手中的公蟹个头更大,掀开蟹盖便看见如羊脂玉一般的蟹膏,轻轻咬下去,质感极粘稠,咸鲜丰腴的味道在舌尖萦绕,细细品来又别有一番鲜甜。公蟹的肉极肥,油汪汪也沾染了蟹膏,吃起来特别过瘾。
少时沈琼英最爱吃蟹,秋季螃蟹大量上市的时候,沈家的餐桌上每天都少不了它的身影,她有时贪吃便会腹痛。听说烧酒驱寒,有时吃了螃蟹后,她便会喝一些烧酒。顾希言却对沈琼英这种做法不以为然,他认为饮酒伤身,每每会劝阻。
韩沐吃完蟹黄,意犹未尽地开始吃蟹脚,因那只螃蟹极肥大,连脚上的肉都很丰盈,嫩如白玉一般,入口有干贝的滋味。韩沐不由叹道:“这螃蟹着实美味。”又低声对顾希言道:“伯约,沈掌柜可真不是一般人,既做得一手好菜,又极有胆色。她涉嫌张侍郎一案,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敢请我们来赴宴,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对外示以镇定吗?”
“哎呀
“下官愧不敢当。”顾希言并不推拒,一口饮毕杯中酒,一旁的侍从将酒杯重新斟满后,他举起酒杯起身笑对蒋御史、谢通政道:“下官在金陵任二尹,全凭二位长官信任支持。便是张侍郎一案,日后也少不了要请教二位长官。下官回敬二位长官一杯。”
顾希言信步来到后堂,却见沈琼英轻轻捂着肚子,正在默默喝一杯烧酒。他眉头微皱:“不是告诉过你,腹痛不要喝烧酒吗?”
参加宴会,无非是为醉仙楼捧个人场罢了。妾真是既敬佩又感激。”
顾希言吃相虽然优雅,但吃蟹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一会儿功夫便将公蟹腹部剩余的肉拆出来,只剩下一对像小拳头一样大的蟹螯。这时才低声答复韩沐道:“沈掌柜既然要宴请官场之人,却单单不请负责张侍郎一案的你我,不更显得心里有鬼吗?”
韩沐低笑道:“是了,我们今天来,也是见招拆招。”
离开西楼时,沈琼英不经意撇向席间一眼,见顾希言正与韩沐低声谈着什么。顾希言身形高大,在一众宾客中格外显眼。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眉眼不似平常般冷峻,倒多了几分柔和,衬着玉色的夹袍,愈发显的儒雅风流,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顾希言眉头微皱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蒋御史举杯对顾希言笑道:“顾府丞任职地方素有政声,蒋某一向久仰。如今在金陵任职也有两个月了吧?近日忙于张侍郎一案真是辛苦了,蒋某敬顾府丞一杯。”
叶芜却很中意那道煨三笋,笋块在炖煮中褪掉了涩味,又默默吸收了汤汁,吃起来爽脆滑润,更好喝的是那乳白色的汤,笋的清香与肉的油香全都溶解在汤里,入口清鲜无比。
沈琼英无奈道:“大概是螃蟹吃多的缘故,肚子稍有点疼,无甚大事。”
叶芜吃毕主菜,又把目光投向手边那碗煨鲜菱,舀一勺送入口中,煮熟的菱角绵软清甜,栗子软软糯糯,而白果清香微涩,让这道甜品口感更清爽,今天的蟹宴以蒸蟹为始,以煨鲜菱收尾,也算是圆满。
西楼那边的宾客皆已散尽,顾希言也跟着韩沐离开,刚刚走到聚宝门附近,顾希言突然又停下脚步对韩沐道:“季安先回去,我想起一事要问沈掌柜。”
韩沐在席上埋头吃蟹,他选的是六两左右满黄的母蟹,腹部已经高高鼓起来,掀开蟹壳,金灿灿的蟹黄便映入眼帘,蘸上姜醋轻轻吸一口,蟹黄仿佛醒了过来,一粒粒在舌尖跳舞,沙沙绵绵的质感配上鲜美的滋味,实在勾魂摄魄;更要命的那液态的蟹膏,肥美腴润赛过八珍,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沈琼英却顾不上吃甜品了,许是螃蟹寒凉,喝了蟹羹后,她便觉得有些腹痛,只是面上丝毫不显,回到西楼送走一众宾客后,方让春兰烫了一壶绍兴烧酒缓解腹痛。
在座的要属谢通政官位最尊,既然开口,席上众人便开始饮酒酬酢,一时间宴开芙蓉,酒媚华灯,热闹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