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的自我掩饰,从裴舜之嘴里云淡风清说出来的时候,像个笑话。
裴舜之只是冷着脸,真正像是在逗弄着不听话的宠物。
那些小伎俩、小手段,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上蹿下跳使出来,我权当看不见图一乐儿,不计较归不计较,但在小奴隶得意忘形的时候,得适时敲打一下,让他清楚明白地知道,纵着他的时候犯的错不叫错,可是别把本分都给忘干净了。
周介说不出话来。膝盖底下直接挨着地板,骨头被戳下来似的疼,表情有些扭曲,不知道该说是被耍弄之后的不爽还是差点真犯了大错悬崖勒马的心悸。
“主人,我知道我错哪儿了。”周介的声音有些发抖,嗓子也难受。
裴舜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还是说:“我不罚你。”
周介的脸色有些垮,不罚,就证明这事儿没完。
裴舜之不是一个喜欢用长篇大论来说教的人,干脆没在说话,让周介自己去悟。他朝周介做了个手势,周介会意,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才能让裴舜之顺了这口气,就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手撑到了地上,跪趴着,背绷得平平的。
裴舜之站起来离开了一会儿。
周介看着自己视线里的拖鞋消失不见,咬着牙才把自己的想要抬头寻找的欲望给压下去。
他盯着地板上的纹路看,心里各种不成整体的想法四散着,怎么着也聚不到一起。
裴舜之说不罚那肯定就是不罚,不过这事儿一直不过去,即便是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处罚,估计也不会好过。
等裴舜之的拖鞋再出现在周介窄窄的视野里,周介觉得已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周介很突然地颤了一下,急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腰部的灼热疼感让他的皮肤局部麻木了很长一段时间,慢慢适应了高温之后,后背上刺刺蛰人的咖啡杯才消停了下来。
裴舜之弯腰勾起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他艰难地仰头,生怕牵扯到背后的皮肉,变成一张不稳的小桌子。
“猜猜看,是哪个杯子?”裴舜之把脸凑得离他很近,让周介有些失焦。
他往后缩脖子,快速回忆着每一种杯子的形状。眼睛被烫出了雾气,水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有些透不过气。
裴舜之头一次表现出不耐烦,数了一个数,“三。”
周介被紧迫的时间给压得没了思考空间,在裴舜之说出“二”的同时,他喊出了口:“您最喜欢的那个描金边骨瓷的。”
裴舜之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压着他的脑袋让他重新低下了头。
随后走远了几步,坐在了沙发上。
发出了皮料下陷的声音。
周介知道他就在不远处坐着,甚至还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浅皮革和淡淡的烟草混合出来的苦松针味,但是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周介紧张地绷着浑身的劲儿,控制住自己不抬头去看。
越控制越是慌张。
他身上的汗开始变冷,呼吸频率也越来越不对劲儿。
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周介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了一个没有边际的深渊里,身体没有倚靠,没有屏障,他瞪着眼睛,张皇失措。
他想看到裴舜之。
要真真正正地确定裴舜之没有离开他。
随着他不管不顾抬头的动作,背上的咖啡一点不剩地洒在了他的背上,横着泼出了一道清浅的褐色痕迹,浓重的香味一下子挣脱了杯壁的束缚,飘得到处都是。杯子狼狈地滚到了地上,脆生生地裂成了两半,一丁点碎渣都没有,被切了一刀那么整齐。
周介在看到裴舜之之后,才又重新有了理智。
他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动作,抬着头,后背从前往后形状漂亮地斜下去,没敢动。
一件接一件,做出来的事情,什么都是错的。
裴舜之过来踹了他一脚,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拨愣了他一下,把他翻了个面儿,原先的姿势变成了仰躺。
他踩在周介的胸口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介有些气不过,提高了声音朝他大吼大叫:“我不能变成一个器物,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喜欢,我只是为了您,我不能看不见您,您为什么离开我!您说过您也不喜欢剥夺我的人格,为什么让我看不见你!”
裴舜之冷冷地看着他仰躺在地上,等他吼完了,让他自己停下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冷静了?”
周介张着嘴呼哧呼哧喘气,憋着不回答,闹脾气。
“我只说一句话,”裴舜之脚跟又用劲儿往下压了一下,弄得他闷哼一声,“只要我喜欢,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你没有任何说不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