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8章 燕人之勇武；边卒之疾苦

    王陵话音未落，甚至不等郦寄给出反应，围聚于王陵周围的百官功侯赶忙一点头，同时不忘稍踮起脚尖，生怕错过王陵口中道出的某句话，乃至于某个字。

    但要说完全没有意见，或者完全欣然接受，显然也是自欺欺人了。

    闻言，王陵面色一凝，正缓缓捋着胡须的手也稍一停，很快并明白了郦寄，以及围聚于身旁的众人，究竟是想要问什么。

    灭你卫氏朝鲜，一个手指头或许有点勉强，但若是伸出一巴掌，那必然能拍碎整个朝鲜半岛！

    说白了：就燕国那片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连穷到锅碗瓢盆都要抢劫一空的匈奴人，都不愿意去！

    究其原因，自是因为在汉匈平城一战之前，汉室的战略是‘先把外人打跑，再关起门来解决家事’；

    而在冬天即将来临之际，将一批明显用于冬季作战的军事物资，当着卫满使者的面送往毗邻朝鲜的燕国，显然就是再好不过的震慑。

    但一场汉匈平城战役，就像后世的河湾战役一样，让汉室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想跟匈奴人一决高下，还不是时候。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汉室在北方防线的投入，或者说‘国防预算’非但没有增加，反倒比过去‘十五万人守长城’时低了二到三成！

    ——边防部队一日两餐，顿顿半饱，朝堂下令‘官员半禄’，自然没人敢抱怨；

    ——以‘军事物资调动’之名，让诸韩使者，尤其是卫满使者燕开与这批军事物资一同上路，从理论上来讲，确实算得上是相当精彩的‘执干戚舞’。

    这就好比后世，某兔一边说着‘我跟老鹰情同手足’，一边在老鹰家门口部署快递基地。

    盖因为自有汉以来，匈奴人每一次南下抢掠汉边，兵力都基本集中在代北，即秦长城以里、赵长城以外的雁门郡，以及孤立于塞外的云中郡。

谈论‘燕人勇武与否’的问题。

    众人也都清楚，即便这个话题很少出现在朝议之上，事实也依旧明晃晃摆在那里：自汉七年，汉匈平城一战结束至今，凡是长城一线的卫戍部队，士卒‘只能吃半饱’，都已经成为了常态。

    ——为国镇边的边防将士，一边打着仗、挨着冻，都还只能吃个半饱，当官的拿一半俸禄又怎么了？

    “呵呵呵呵·······”

    至于其原因，自是有王陵、郦寄这种从国家、民族角度出发，担忧边防事业的朝堂巨头；但大部分，却都是出于个人利益。

    王陵知道：边防部队的基本生活保障，绝对是长安朝堂颇为关注的重点之一。

    这也正是过去几年，每逢关东诸侯作乱，朝堂为了筹集平乱军费，决定‘官员俸禄减半’时，长安朝堂始终没有出现任何抱怨声的原因。

    换句话说，就是刘盈要想通过‘调运军事物资’来震慑卫满，那这批军事物资，就要真的调去燕国！

    ——如今的汉室，且不提有没有能力去调动如此庞大的一批物资，就算是有，也不应该是调往燕国！

    至于北方防线，则自汉匈平城一战之后，便成为了汉室常年征战关东地区的第一‘受害者’。

    见话题被王陵有意无意的引偏，郦寄只礼貌的沉吟片刻，才又试探这开口道：“安国侯之意，莫非朝鲜之民畏燕人勇武，便足以使朝鲜诸事皆得解？”

    但军事演习能起到震慑的首要前提，是这场军事演习，起码得是真的！

    “世子欲问者，乃方才殿上，陛下言卫满使曰：燕相请调军械、粮饷，又诸般物什已备齐代发，当于诸韩使者同行一事？”

    与后世‘不针对任何人’的军事演习一样，执干戚舞的精髓，恰恰就在于震慑。

    ——平城一战过后，汉室部署于长城一线的卫戍力量，从之前的十五万人，骤增到了三十万人以上！

    二来，则是‘执干戚舞’的核心部分了。

    感受到众人愈发期待的目光，王陵面上轻松之色也不由稍稍敛回，望向郦寄的目光中，更是顿时带上了些许严肃。

    而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本就处于百废待兴中的汉室，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内部统一，即异姓诸侯割据势力的铲除之上。

    这，才是朝臣百官暗怀忧虑，甚至不顾此地仍是长乐宫内，便围聚于王陵左右的原因。

    一来，让燕开一路与这批军事物资同行，自然能隐晦的提醒卫满：别忘了，汉室，可是华夏统一政权！

    起码比起那些饿着肚子、发着抖，都还要镇守边关的将士，有资格‘半禄’的官员都居住在长安，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个不缺，名、利、义、欲样样不少，每五天还能休息一天·······

    而此刻，正围聚于王陵身边的众人，都在过去几年不止一次的听说：长城某处又双叒叕发回奏报，说边防卫戍部队又饿死了人、冻死了人。

    所以，当汉室的战略核心，逐渐从‘先外后内’转变为‘先内后外’之后，国防预算的大部分，自然也就转移到了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