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吸了一口气,他听出来了,张昭不是在搞建国自立,而是在跟中原争夺道统。
这个天王,不是苻坚那样的氐人天王,也不是宇文觉那样的鲜卑天王,而是周天子那样的天王。
“诡辩!好大胆!好狠毒!”即使是冯道这样的老狐狸,也被张昭这一说法,给气得浑身颤抖。
“就算天子父事契丹,品行有亏,但中原道统尚在,中原文华汇聚,尧舜之都,天子王气,仍在此,河西陷没百五十年,拿什么举华夏大旗?”
“那请问可道公,石敬瑭粟特杂胡出身,若说前唐朱邪家有大朝册封,勉强可称大朝宗室,尚存几分华夏之君的模样。
但石敬瑭叛逆之臣,父事契丹,卖国得天子之位,他算什么华夏之君?
若是我主百五十年四代人不忘故国,群胡环伺还守护汉家文化,此都举不起华夏大旗的话,石敬瑭凭什么是中国天子?”
刘涛毫不客气的对着冯道一顿怒喷,而冯道被气得满面通红,他喘着粗气看着刘涛。
“若要如此说,李昪自称大朝宗室,钱元瓘世代华族,他们谁不比张大王出身更加正统?
若要举华夏道统,他们谁也比张大王合适!”
“确实如此!”刘涛竟然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吴唐李昪不过一田舍翁,只有自保之意,毫无进取之心,唐国兵将,也只堪守御,没有铁骑何以平定北地?
钱越国小地狭,拿什么举起华夏道统?唯有凉王,文武兼备!”
冯道听到刘涛的歪理邪说,脑袋就是一阵疼,他万万没想到,这刘涛如此嚣张。
生在东京,面对他这石敬瑭身边最受宠的文臣,还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可他刚想反驳,突然却发现不对劲。
刘涛为什么要个他讲这些?
于刘涛辩驳说这些话,也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他冯道是因为知道石敬瑭确实命不久矣,来为石重贵探路的,可不是来争什么道统不道统的。
说起来石敬瑭也是可悲,在他被气得卧床不起的这些时间里,冯道和李谷等人,早就被石重贵所招揽。
原因是石敬瑭异想天开的,竟然想把位子传给只有两岁的石重睿,而不是石重贵。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石敬瑭卖国求荣才登上了帝位,千年以来就没有比他更得位不正的。
现在竟然想在如此乱世,把位子传给两岁的石重睿,简直是失心疯了。
是以冯道等文官,哪怕再被石敬瑭重用,还是立即就火速倒向了石重贵。
因为要是再来一次兵乱的话,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看起来有权实际上没权,但又让武人们觉得很有钱的文官。
而在冯道发现这个不对劲以后,刘涛的态度,很快就软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冯道。
“正因为凉王起自河西,所以并未沾染天下其他武人那般脾性,某这般人等到了凉州,都能得凉王抵足而眠的殊遇。
大王文采,比天下人知道的都要好,尤擅诗文,更知道兴文教之重要。
一年以前,河西各州都已经州学齐备,关中夫子十之五六都在河西教学谋生。
而且并无武人视文臣为奴仆之事,范文素为河西制定律法之后,士庶来自勋贵皆遵循,连凉王也不例外,其士气昂扬,如朝阳初升,怎不让人向往?
若是我等文臣不想再为刀枪下的猪狗,只有凉王可以依靠。”
冯道没有说话,默默看完张昭给他的亲笔信,然后放到油灯上烧为灰尽。
这封信中,封官许愿与拉拢,冯道都不心动,唯有张昭笃定石敬瑭命不久矣,让他十分恐惧。
冯道把前前后后一想,顿时想通了很多问题。
张昭为何反应如此激烈?不但自立还要传书天下让石敬瑭颜面扫地,竟然都是为了把石敬瑭的脸,按到地里反复抽打。
会不会,他与契丹国主约为兄弟,最大的想法也还是要为了气死石敬瑭?
冯道甩了甩头,这种阴谋论的东西不能想多了,一旦掉进去,就会影响判断。
“既然张大王是存了这份想法,事情已经弄到这个地步,大王也已经自称天王,建国立宗庙了,事情无可回转,看来老夫是白来了。”
冯道今天来,是来替石重贵探探路的,看看有没再把张昭拉回来,至少也要摸清张昭的想法,借机评估一下关中是否有危险。
现在张昭既然存了争夺华夏道统的心思,那与石重贵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战场上见真章吧!
刘涛奇怪的看着冯道:“可道公怎么能说没有回转余地呢?
大王传书天下,痛骂晋主失德无耻,但没说晋国失德,已无法理啊!
若是继任之主,能顺应民心,不再父事契丹,谁能说他失德呢?”
冯道本来都准备走了,听到刘涛的话,他勐地转过身,眼神如电直刺刘涛。
在这一刻,最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