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刑部十三衙门出动人手进范府抓人,这位侍郎大人可没有这个魄力,然而庆律严苛,这些官员眼看着这一幕,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看着京都府的人离开了范府正门,范闲从长凳上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石阶下的官员们,
刑部的副侍郎看了一眼面色难堪的孙敬修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孙大人,今儿这事到底怎么回,您得去问问小公爷。”
“本官自然是不信的,但本官也没有什么证据,当然,也可以请小公爷回衙去问话录个供纸什么的,只是这时候夜已经深了,本官没有这个兴趣。”孙敬修的腰板忽然直了起来,望着身边的几位同僚冷漠说道:“各位大人衙上也有这等权利,若你们愿意将这案子接过去,尽可自便……不过本官要提醒诸位一句,死的基本上都是宫里的人,宫里没有发话,大家最好不要妄动。”
此时官员之中,唯有京都府尹孙敬修应管此事,而且众所周知,孙府与小公爷的关系亲近,几个月前,小公爷还为了孙敬修的前程和门下中书的贺大学士大杀一场,杀的贺大学士灰头土脸,所以所有官员的目光便落在了孙敬修的脸上。
他佝着身子走到了范府的正门口,极郑重肃然地对范闲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问了几句。
此话一出,围在正中的这几位官员倒吸一口冷气,见过无耻毒辣的权贵,却未曾见过如此无耻毒辣的权贵,十四条人命啊,说杀就杀了,还硬栽了对方一个人婆子嫌疑的罪名,此乃自卫,似乎也说得过去,只是说范府里的小公爷单枪匹马去追问人婆子下落,结果被十四个家伙追杀,这话说破天去,也没人信。
不知道范闲先前和孙敬修说了些什么,这位京都府尹已经没有太多的惶然之色,面色平静说道:“小公爷说了,最近京都不太平,监察院查到有些人婆子进京来拐孩子,你也知道,范府里有两位小祖宗,小范大人自然有些紧张,所以先前膳后在府外各街巷里走了一圈,看着了一些扎眼的人物,一瞧便不是正经人,所以盘问了几句,没料着那些人竟是狗胆包天,居然取出凶器向小公爷行凶,小公爷当然不会和这些奸人客气。”
这是天大的一句废话,谁都知道今天范府外面死的是些什么人,这本来就是皇帝陛下与小公爷之间的事情,给这些官员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插手,只是范闲今天做的太过分,事情马上就要传入宫中,如果自己这些官员不事先做出什么反应,谁知道宫里对他们是个什么看法?
当街杀人,已是触犯了庆律里的死罪条疏,即便范闲如今既尊且贵,入了八议的范围,可免死罪,可是活罪依然难饶,更何况他今日杀的这些人,暗底里都还有朝廷属员的身份。只是范闲就那样在火光的环绕中洗着带血的手,当着众官员的面换着带血的衣衫,面色冷漠平静,谁敢上前去捉他?
孙敬修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京都府的衙役走了,再也懒得理这些的事情,先前和范闲简单的几句谈话,他吃了颗定心丸,虽然这丸子的味道并不怎么好,但至少小公爷说了,只要他不死,孙府也就无事,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孙敬修别无所怨,一切都随命吧。
那些官员畏惧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这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待孙敬修从石阶上走下来后,刑部侍郎皱着眉头说道:“小公爷怎么说来着?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当街杀人,就算闹到太常寺去,也总得给个交代。”
如果范闲垮台失势,孙敬修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这一整天一直在京都府里惶恐等着陛下的夺官旨意,没有料到,最后陛下的旨意未到,自己的靠山小范大人,又做出了这样一件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事情。
因为官员们清楚,这些密探钉子代表的是陛下的眼睛,朝廷的威严,他们从来没有想像过,有官员会像今日的小范大人这样,极为冷酷狂妄地将这些钉子全部杀了。
孙敬修的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般苦,他知道这些同僚在畏惧什么,只是这些日子他更不好过,先是监察院出了大事,结果陈老院长惨被凌迟,而那日他亲眼看着小范大人单骑杀入法场,更是吓的浑身冰冷,他不知道小范大人在今后的朝堂里会扮演怎样的角色,是就此沉沦,还是要被陛下严惩……
的朝堂之上各部衙门,只怕都已经习惯了派出探子去打听自己需要的消息和情报,尤其是前两个可怕的存在,更是不知道在这京都各大王公府,大臣宅里安插了多少密探,监察院更是做这种事情的老手,据传言说,一处现如今已经做到了在每一位六品以上京官的府里安插钉子的水准。
范闲此时疲惫地坐在长凳上,那把大魏天子剑就扔在他的脚下,看到孙敬修上前也不怎么吃惊,冷着脸应了几句。
关于钉子的事情,在京都的官场中并不是一个秘密,官员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点,即便官员们某一日因为某些蹊跷事,发现了府中有宫里或是监察院的奸细,他们却依然只有傻傻地装作分不清楚,若是实在装不下去了,也只得好好的供着,然后在言语上提醒对方几声,好生礼貌地将对方送出府宅,送回对方的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