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蛋回大陸找了個情婦,去年還生了一個孩子,我這個所謂弟弟整整比我小十八年,你說好不好笑?我做他爸爸也可以了,為甚麼他可以這樣不知廉恥。」說著又乾了一口酒。
他吸了一口大氣,放鬆了身子,整個人攤坐在沙發上,說道:「我自己一個人住是有騙你,不過我爸 」他好像不喜歡提起爸爸,
想到這裡又憶起那夜在醫院的慘況,心裡一酸,不自覺把杯裡的酒都乾掉。此刻酒入愁腸,與苦澀的味道成襯,反而覺得杯酒醇醪,喝後回甘。混了冰塊,更成了一杯清冽的良飲。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早已不耐煩,加上酒力開始發作,惡感上心頭,欲暈欲嘔,語氣說得更重了。
「你跟早晚也會找她。」
支支吾吾的,「我們聯絡不了你的家長 所以就上來了。」他卻低著頭,神色凝重,並沒有答我。
「那混蛋不是我爸爸!」他激動地反駁,「他除了會每個月給我錢甚麼都不會?好多事不是光給錢就可以的,我想要父愛啊,他明白嗎?」他不自覺竟在傻笑,「錢不是萬能的,他以為付錢給我就可以補償得到?他將來就知道,他都五十歲了,還生孩子吧?好,那雜種大了的時候他都快死了,你猜我會不會替他養兒子。」他說後大笑,又乾了一杯。
「不是我想麻煩你,我也不想 」我又止住了口,對著他我果然容易心軟,說不出「不想再與他相見」來,只好續道:「總之你把他們的聯絡方法給我,我就走了。」
「她已經不在了。」他仍是把玩著手中的盆栽,臉色竟有點寬容。
被他一說,我又想起自己多病的母親,若不是要供養我成人,每天不辭勞苦的幹活,她今天身體會如此虛弱嗎?想著我又呷了半口酒,說道:「我想家庭是一個女人的所有,可以看著自己的兒女長大她已經好開心,我雖然不認識你媽媽,不過我想對她來說,你是上天賜給她的一份禮物。」他托著頭似是思考在我說的話,但仍是一臉不快,仿佛心內藏了無數屈結。
「那你媽媽呢?」我問。他聽到媽媽二子,突然臉色一沉,收起笑臉,站起來,該不會又是跟了別個男人遠走高飛如此戲劇性吧?
「那你給我你爸爸的電話號碼吧。」我忙說。
「別說這個可以嗎。」他一臉愁容,仍是喝個不停。這時我才近距離瞧見他的臉,見他雪白的臉上長了不長不短的鬍子,想是久未梳洗,也不知多久沒有出外去了。也不對,他可要到醫院探他心愛的女友,怎會整天待在家中?
「是啊。」
「我 」我自知剛才把話說得過火,「對不起 」
「我也跟你說我沒有家人 」
難怪他說見到我媽媽很歡喜,想來他那日到我家中當成是在自己家裡一般,必是因為他終於找到一種家的感覺,我還道他是沒有禮貌,可真是誤會他了。
「但是你學校註冊的時候有寫。」
他走到窗旁,拎起盆栽在手中,不斷觀賞著,問道:「你要找她?」
「我要知你家人在哪,可以說給我知道了嗎?」我只想快點找到他的家人,把工作了卻。
「過去了的事就別提了。」我心裡不悅,想起的只有那天以後的苦痛,他的失蹤,和醫院以後的事。「你媽媽呢,我要找她。」
「每個人都會死,有甚麼好道歉,一天你跟我都會死。」他說,「死有時可能是一種解脫呢,生了孩子,勞碌半世,不到最後一天也不能平平靜靜的睡一覺,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好諷刺?」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得點頭。「她如果不是有了我也不會跟那個混蛋結婚,但是結婚從來都不是兩個人的事這麼咁簡單,她們兩個本身就已經相處不來,到我出生之後就只有更差,為了要不要出門吃飯也可以吵一場架,或者我出世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沒有了我她的人生會開心好多。」
「是啊,隨便一個家人也可以。」
「你知道嗎?」他的笑容中隱隱滲著苦痛,「那日到你家,看到伯母,我真的覺得很有親切感。」他說。
「我真的一個人住的,你自己看吧。」他說,一口乾掉杯上的酒,又自顧自的倒了一小杯。他見我沒喝,又有點不耐煩。我想他惱怒我不陪他喝酒,只好拎起酒杯,喝下數口。
「喂 」
我平常也不愛喝酒,即使上次與學生吃飯,也不過喝啤酒而已,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這小杯的威士忌可比一般的苦得多了,不過喝後也無醉感,只覺苦澀的酒味在口裡久久未散。
「你真的想知?」酒過數巡,他也不似剛才的硬性子。
「人家說沒有錢不要兒育女,我覺得這只是好膚淺的說法。」他沉吟良久後道,「錢算是甚麼?那混蛋有錢,給地方我住,給錢我花,但是我開心嗎?我寧願沒有錢但是一家人齊
「我都畢業了,為甚麼還要糾結?」
「你可以告訴我你家人在哪裡沒有?」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