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哥哥!”
这一声哭喊,终于将谢子玉从梦中惊醒。
他缓缓睁眼,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盯着床边的帷幔,薄唇微微抿着,神情含了几分阴沉。谢子玉一言不发,好半晌才微微合眼,伸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沉重又漫长的一切,原来都是梦境。
一个让他痛苦沉沦的梦。
谢子玉起身撩开床边的布幔,外头的光束照进来,雕花窗外能看到院中的景致,葱翠一片,绿树成荫。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一向贴身跟着他的小厮檀烛端着铜盆进来,躬身道:“爷,小姐应该快回来了。”
谢子玉自己绞了帕子擦脸,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午后申时,他不由沉声道:“贞儿去了哪里?”
他刚睡醒,声音还有几分沙哑。
檀烛早已打听好一切,回道:“小姐今日去上香了,看天色,应当快回来了。”
谢子玉的动作倏然停下:“上香?”
檀烛在心里纳闷他因何不悦,迟疑了一番,狗腿道:“爷,咱们这几日路程赶得快,回来的突然,小姐向来心善,没准是早早替咱们去祈福了呢。”
闻言,谢子玉面色更阴郁,低声道:“替我更衣。”
檀烛说的没错,谢仪贞的确一大早起身,替哥哥祈福供香去了。自从父母去世,谢子玉管着家里的所有账面楼铺,繁忙不提,还时常要去外地走动,谢仪贞在家中忧心,经常上山拜佛。
软帘华车停在了谢府前,谢仪贞踩在车辕上,露出一截白色的绣花鞋,裙摆上绣着绿荷,鱼儿隐在了百褶中。
谢仪贞在马车内睡了一觉,此刻还有些懵然,提着裙子往府中走,就听到下人通报,说哥哥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睁大眼,鹅蛋脸上还有两片浮红,她与谢子玉长得并不相似。谢家对她宠爱非常,谢仪贞又贪吃,养的珠圆玉润。
“爷是午间回来的,现在刚歇醒!在院中等您。”
仪贞再也等不及,提起裙子飞快往前跑,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过去:“哥哥!”
谢子玉穿着锦玉长袍,倚在窗边,见她一路奔来,终于唤道:“贞儿。”
他如以前一样,不爱做出表情,总是一脸漫不经心,垂着狭长的眼眸,好似有些困倦。谢仪贞早已习惯,哥哥看起来难以亲近,对她却是极好的。
她扑到哥哥怀里,喘了口气,说个不停:“哥哥不是还要过几天才回来么?也不写封信给我,我好担心哥哥!亏我还一大早替哥哥去上香了。”
谢子玉伸手,修长如玉的长指撩开她脸边散乱的发,简略道:“事情顺利,回来也早了些。”
他生的漂亮,少年时期甚至有几分雌雄莫辩,时常被人误会是女儿家。如今虽然已是如玉青年,仍不像寻常男子一样硬朗粗犷,即便与谢仪贞亲近些,谢仪贞也未曾察觉不妥。
谢仪贞眼巴巴看着哥哥:“哥哥,这次给我带了什么?”
谢子玉每次外出,都要给仪贞带些各地的新鲜小玩意回来,给谢仪贞解闷。
他点了点头:“一会儿用膳时给你。”
“哥哥真好!”谢仪贞又抱紧了他,柔软的胸脯与他坚硬的胸膛贴在一起,隔着衣物相蹭。
她身形丰满,凹凸曼妙,谢仪贞并不知道她身体上的这些变化会带来什么,倒是谢子玉感受的清楚。
细长的丹凤眼望着她,谢子玉反手环着她柔软的腰肢,状似不经意道:“今日去上香,可遇到什么趣事?”
“嗯?”仪贞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番,“是有呢,有个怪书生!”
谢子玉沉默下来,仪贞并未注意他的神色,继续道:“那书生真有趣,自己衣裳破了还浑然不知!我提醒他,他就急的红脸。”
谢仪贞挣开他的手,在自己的裙子上指了指:“他的衣衫破了一个这么大的洞,竟还一路从家中上山烧香,若非我提醒他,不知他还要丢人丢多久。”
“不过,”谢仪贞又道,“那书生虽然痴傻,却是个心善孝顺的人,我见他是去给亡母上香的……”
两年前,谢府的老爷得了急病去世,主母张氏没几个月也跟着一起走了。
府上没有其他的姬妾子嗣,兄妹俩相依为命,家里的重担一下子落在谢子玉身上,谢仪贞虽是长大后才被家里找回来,仍是心伤难耐,时常去上香拜佛,替父母在天之灵祈祷。
对于相似境遇的人,谢仪贞有些感同身受。
她说完一长串的话,谢子玉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恹恹:“是么?这个书生叫什么。”
谢仪贞觉得哥哥好似有些不悦,一边眨眼一边道:“匆匆一面,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谢子玉阴着脸看向窗外,想到了方才做的那个梦,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