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山海（拜堂成亲/全文完

    “好。”曼殊大脑一片空白，神思恍惚地咬破手指，带一点花朵暗香气息的鲜血迅速濡湿了指腹。他没有看契约上究竟写了什么，就机械地在最后按上了自己的指印。缠有纹路的颈侧在发热，他无助地捂上去，未愈合的伤口将那里涂抹得一片模糊。

    “是我食言……我自作自受。”曼殊轻声道，强行调动面部肌肉想要挤出一个笑容，试了几次却都失败了。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一只带着利爪的手按住肩膀。

    “魔君大人？”他茫然地回头，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花妖曼殊，我且问你，”长庚极有耐心地替他抹去泪痕，“你是否愿意做我的道侣？”

    “嗯……嗯？”曼殊随口应答，随后突然睁大眼睛。

    花妖瞪眼睛的模样实在太可爱，长庚没忍住笑了起来，又重新说了一遍：“你是否愿意做我的道侣？自此我们不分彼此，永生相伴。”

    “愿意的……”曼殊被这神来一笔砸得晕晕乎乎，等他消化了长庚的话之后，整个人都焕发了惊人的光彩，“愿意的！当然愿意！”他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一个迟疑或者停顿导致长庚又把这句话收了回去。

    “那么，”长庚将契约塞进曼殊手中，自己伸手包裹住花妖的手，二人的灵力协同流动，引燃灵火。契约升空，在空中被碧绿色的火焰吞没，“以天地为媒，日月山川为证，花妖曼殊与魔君长庚自此结为道侣。从今往后，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共踏万里山河。”

    婚契被烧灼成星星点点的灰烬，随着微风落在魔界的大地河流。他们一个是九天坠落的魔君，一个是血泊重生的妖花，天地为媒，万物为介，见证了这场无人相赴的婚约。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伴侣了，曼殊。”长庚偏过头，亲亲曼殊的额角，“今后请多多指教。”

    “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夫君。”曼殊眨眨眼，那个词在口中百转千回，终是被他说出了口。

    “你叫我什么？”长庚惊讶地问道。

    “夫君！”曼殊响亮地重复一遍，眉眼弯弯。

    新晋夫君再也忍不住，捧着花妖的脸便亲了上去。

    “我有一个请求，夫人。”他们纠缠了好一会，长庚发挥自己的自制力，勉强将两人分开。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环扣与饰坠，递到曼殊手中。

    “替我穿个环吧。”他解开自己的衣物，指指自己的左乳。

    “把这朵曼殊花，挂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细长的针刺穿皮肤，曼殊俯下身将血珠舔尽。片刻之后长针抽出，金色的环扣穿过小孔，轻轻扣合。曼殊花形状的坠子挂在乳头下，随着长庚的动作摇晃。看得曼殊恨不得化作原型把这个冰冷的物件挤下去，换作自己亲自悬坠其上。

    “夫君，我也有一个请求。”长庚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乳环，曼殊开口道。

    “我想要一场婚礼。”他们曾有幸见到过人间的迎亲仪式，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一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这仪式虽俗艳浮夸，曼殊却喜欢得紧。他甚至想过，今后若是有机会在人间讨生活，他定会混进去吹唢呐，每天都热热闹闹过日子。

    “我想看夫君戴大红花。”他满眼憧憬地看着长庚。

    “好好好，都依你。”长庚根本无法抵抗曼殊期待的小眼神，立刻开口同意。

    “要戴三朵！”曼殊得寸进尺。

    他们真的举办了一个婚礼，只是没有人间界成亲那样热闹。他们邀请到的贵客只有蜃龙一家，安安和安安的小伙伴们。另外被逐星魔君抓过来充场面的魔物们穿着不合身的暗红色袄子，挤在宫殿的角落瑟瑟发抖，搞不清自己的定位究竟是宾客还是餐点。

    蜃龙辰温自见到长庚的瞬间便开始狂笑，哪怕魔君掏出了刀子也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长庚你也有今天！三朵大红花，美不胜收！”长庚穿着绣金丝的红绸马褂，胸前挂一朵大红花，两支弯曲的长角上还各别了一朵，威严不足，搞笑效果倒是挺好。一旁的辰璇和安安也跟着笑，只有安安神色严肃的妖怪朋友们给了长庚一点安慰。

    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长庚在心中万般提醒自己，狠狠地剜了一眼蜃龙，受到余光波及的魔物们惊慌失措，在角落里挤成一团。

    “咳咳，吉时到！”大殿内的自鸣钟响了一声，辰温立刻收起嬉笑的表情，像模像样地做起司仪来，“请新娘——”

    漂浮不定的暗香中，身穿火红色嫁衣的曼殊翩然而至。寻常人家的婚服上绣凤凰，而花妖的衣袍袖口，则绣满了盛放的曼殊花。他没有盖盖头，只是简单挽了头发，腰间别着长庚送他的白骨生花剑，大大方方走到他身边。

    “夫妻对拜——”魔物不畏天地，没有父母，因此他们干脆省了拜天地拜父母这两步，在蜃龙的指挥下二人相对而拜，起身时相视一笑。长剑与短刀轻轻一碰，同时发出喜悦的嗡鸣。

    今后千万年的时光，他们将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