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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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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流放的行程都有固定的里数,囚犯根本没有可以歇脚的机会,只有到达配所以后军头需要向所在官府递交囚犯的牒文核对数量,他们方可暂驻配所得到片刻的休息,加之今早赶路遭遇风雪直至戌时才抵达霍城,挤在临时地牢的囚犯多数累得已经昏睡过去。确定周围没有窥听的家伙,徐达接过他藏在袖口的发饰,只是粗看就怛然失色,他佯装镇定地握住他的手掌借此遮掩还回发饰的动作:“这个你还给他,老张,务必和他保持距离。”

    张巽牛唇不对马嘴的回答顿时逗乐徐达,他靠向他想要说明原因,目光却扫到靠在角落不知何时醒来的杨贤胤,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视自己。类似被毒蛇盯梢的寒颤爬到徐达的背脊,他立刻揽住张巽的肩膀按在旁边:“明日再说。现在和我睡觉。”

    既然打定霍城分别以前做到尽量照顾杨贤胤的主意,张巽也就对他多加留心,待在庆儿旁边的时候越来越少。庆儿发现自己的预感成真,即使跑到张巽那里闹了也没有好处,他的心底便酸得冒泡,不时巴望对方的伤势赶紧愈合可以快点滚蛋;徐达和他想的大同小异,然而抵达霍城的前夕获悉杨贤胤的身体已经痊愈,他却完全没有丝毫的雀跃,乃至觉得对方不会轻易离开张巽,果然队伍暂驻霍城的当日,张巽就神情愁苦地找到自己小声诉苦:

    也许只是张巽的错觉,昨夜见到少年的瞬间便觉得他好生眼熟,念及自己的身份才终止胡思乱想,然而此刻仅仅看到他的双眸,他就近乎笃定自己认识他。

    “庆儿,你听我说,”徐达压低声音,“我暂时不知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混进这里,但是他肯定不会轻易离开张巽,你看好张巽,不要让他得逞。”

住他的去路,他还未说话,庆儿就拽他回来:

    庆儿不解地眨起猫儿眼,似乎想到什么,连忙拽开他的手指:“有人想害巽哥?”

    看到少年醒来的徐达倍感古怪,姑且不算他是何时倒在雪地,重到随时可能丧命的程度的伤势就足以他昏迷数日,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张巽救他回来的隔日就苏醒过来。少年长得极美,鬓若刀裁,眉若柳叶,尤其一双艳似桃花的眸子,仿佛江南的春色都敛在其中,即使失血过多致使脸色惨白,反而为他增添楚楚可怜的气质。强烈的拒斥突然占据徐达的心头,如果不是碍于张巽给出的让步,他甚至希望他当即就把他甩开;庆儿的心思没有徐达那么绕绕转转,他始终有股张巽会被对方抢走的预感,小脸顿时绷得厉害。比起他们的思绪纷乱,张巽正在专注地和少年解释当前的状况,随后得知少年名为贤胤,本是京城杨姓盐商府中长子,后来由于朝廷肃清誉王残留党羽的牵连籍没家产,走投无路的他遭到奸人陷害被判以流放处置,他的牒文又尚未及时递交,官府另外派遣吏兵押送他追及队伍,怎料中途恰逢狼群,吏兵的奋力厮杀换来狼群的围攻,他趁机逃开也依旧落得遍体鳞伤。

    “命由天定,不过运由己出,他非要找你,你便避开他,改运即可改命。”

    “老徐,贤胤坚持留在队伍服刑,但是他的牒文不在军头那里,赍书的吏兵也死在半途,见我劝他就给我发饰当作酬劳,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巽哥,我…我是为了…呀!”

    徐达几乎整夜未眠,临近平旦实在没有熬住就开始假寐,不足片刻又被庆儿吵醒。原本庆儿醒来看见张巽没有抱着杨贤胤睡觉便高兴起来,不料转身撞见抱着张巽睡觉的徐达,憋在心底的醋坛再次打翻,准备发作就被徐达伸手捂住嘴巴:“你放心吧,没有撬你墙角。我是在保护张巽。”

    “和…和他保持距离?”张巽磕巴地重复他的告诫,“不是…我没有想过谋他钱财……”

    庆儿吞吐的解释突然变成惊叫,与此同时张巽也感觉压在自己肩膀的重量减轻,青丝拂过脸颊的瘙痒伴随少年的挣扭愈发明显,担心他的伤势可能加重,他托稳他的身体示意不要乱动,目光就恰巧与他的相撞。

    拉过满头雾水的张巽倒在草铺,徐达装作没有察觉杨贤胤骤然阴冷的目光,双臂逐渐搂紧他的后背。

    徐达还是没有说出具体的原因,模棱两可的定论使他愈发糊涂,甚至庆儿也向他强调不要靠近杨贤胤。张巽由此陷入窘迫的处境,杨贤胤为他所救以后比较亲近于他,平白无故就疏离对方实在没有道理, 他也不能告诉对方受到猜忌,最后自我安慰杨贤胤的身体已无大碍,和他稍微拉开距离应该没有问题。

    张巽有些纳闷徐达忽然改口告诉自己答应杨贤胤留在队伍,同时庆儿也忽然更加黏人,尤其喜欢强行挤到自己和杨贤胤的中间,他尚且可以权当他在闹小孩子脾性,换作徐达就觉得蹊跷,张巽明白他不是反复无常的性情,而且他说的保持距离又是什么意思?

    杨贤胤讲述起因和经过的时候都是点到为止,而后似哀非哀地看着张巽,泪光零星缀在略微泛红的眼角。他的年纪和庆儿相仿,亦是无辜受苦,张巽不免对他心生怜惜,听见他的道谢,他打算开口让他好好养伤,随即想起徐达的劝阻,自己能够照顾他的时日不多,索性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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